虚热消退，煤化工再出发
□ 本刊记者 唐茵
近十年逢煤必化的热情在去年油价暴跌和环保监管不断升级之后，逐渐降温甚至消退。在近期几个项目接连被环保部驳回之后，煤化工遭遇了当头棒喝。我国煤化工发展已取得了怎样的成就？产业发展的痛点在哪里？未来又该如何选择发展方向？近日在北京召开的“2015国际新型煤化工战略发展论坛”上，记者走访了业内专家。
现状：高速发展之后项目遇冷
据统计，截至目前，国内煤（甲醇）制烯烃项目，已投产的596万吨，在建的764万吨，拟建的822万吨；煤制天然气项目已投产的共111亿立方米（均未达产），在建的180亿立方米，拟建的900亿立方米；煤制乙二醇已建成的90.1万吨。
石油和化学工业规划院院长顾宗勤指出，过去几年，经过全行业的努力，我国煤化工行业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一是实现了关键工艺技术的共同突破。建成了首批煤炭深加工示范工程，验证了关键工艺（大型煤气化、气体净化、甲醇制烯烃、甲烷化、直接液化、费托合成等）、技术和装备的可行性，为今后煤炭深加工产业规模化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二是实现了较好的经济效益。示范项目投产后，煤炭产能过剩造成煤价较低，煤制烯烃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
三是体现了煤化工的环保优势，即是比直接燃煤和火电清洁的煤炭利用方式。
顾宗勤同时指出，当前国内煤化工发展遇到了困难。一是石油价格大幅度下滑。二是环保审批收紧。他举例说，80万吨的烯烃项目，在煤价300元/吨的情况下，油价80美元/桶经济上可行；煤价180元/吨时，油价70美元/桶经济上可行。60亿立方米的煤制天然气项目，在煤价150元/吨的情况下，油价70美元/桶经济上可行。煤制油项目则要求油价在75～80美元/桶以上。
“煤化工目前热度大减，虽然关注的企业也不在少数，但下决心干的不多。”顾宗勤直言。据了解，一批项目被环保部审批退回，造成企业不敢申报煤化工项目，有申报的也被压在环保部迟迟不批。
中国工程院院士金涌也认为，煤化工行业目前的门槛提高了。2014年7月22日《关于有序推进煤制油示范项目建设的指导意见》，提出煤化工项目要大型化，煤制气规模要在20亿立方米以上，煤制油规模在100万吨以上。“这样只有大企业才有实力干，才能保证技术的先进性。”金涌表示。另外，2014年8月22日发布的《西部地区鼓励类产业目录》将现代煤化工项目删除。
据金涌计算，一般来说，生产千万吨油需投资1600亿元，资金回报率低，设备折旧费高，占成本的30%～50%，如果停产或不能达产的话，损失巨大，这让一些企业望而生畏。除此之外，成品油消费税2014～2015年3次加税，从1元/升提到1.52元/升，提高了52%。煤制油的税负沉重，使其失去了竞争优势。
瓶颈：环保监管加码难题待解
随着环保监管不断加码，煤化工新建项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今年以来，苏新能源和丰有限公司40 亿立方米煤制天然气项目等几个煤化工项目被环保部叫停更是让业界一片哗然。7月7日，国家能源局对外发布《关于规范煤制燃料示范工作的指导意见(第二次征求意见稿)》。意见稿明确提出，要稳步推进煤制燃料示范项目建设，同时要坚持最严格环保标准，示范项目执行能源、化工领域现行最严格的环保标准或更高环保要求。
“这充分说明环保部已经认真总结了已建成的一些煤化工项目在环保方面存在的各种问题，有了实践的依据。以后煤化工的环评如果做不到切实可行，并真正达到保护环境的要求，恐怕难以过关了。因此，在新常态下，强制性地规范企业的环境行为是必然选择。”环保部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曹凤中表示。
曹凤中介绍，新型煤化工项目废渣主要是煤气化后所产生的炉渣及随煤气的携出物。由于煤的种类、燃烧方式或气化方法的不同，产生废渣（粉煤灰和煤渣）的化学成分和矿物组成均有差异。主要成分是含硅、铝、镁、铁、钙等化合物，也有少量含钛、钾、钠、磷等化合物和微量氰化物，可循环利用。废气主要含一氧化碳和甲烷等，通常采用燃烧处理。
目前来看，水处理是制约我国新型煤化工产业可持续发展的瓶颈。煤化工的废水一般以高浓度煤气洗涤废水为主，含有大量酚、氰、油、氨氮等有毒有害物质，单纯的一种方法难以处理，这就对废水预处理的要求提高。寻求处理效果好、工艺稳定性强、运行费用低的废水处理工艺，实现废水零排放，已成为新型煤化工产业发展的自身需求和外在要求。杭州化工研究院在中试研究的基础上开发出高效节能的生物处理工艺，并将其成功应用于此类典型煤化工废水的处理。该工艺电耗仅为常规工艺的55%，水力停留时间短的优势解决了扩容改造项目占地面积不足的普遍问题，在我国煤化工行业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除此之外，煤化工行业还需要高度重视温室气体排放问题。我国是二氧化碳排放大国，政府十分重视减排工作，目前正在抓紧培育碳交易市场，建立机制促进减排。我国政府去年与美国签署的《中美气候变化联合声明》承诺2030年二氧化碳排放达到102.39亿吨的峰值。而据统计，当前我国的二氧化碳排放已达到100亿吨左右，估计一两年内碳税就会提上日程。“这会给众多煤化工企业增加许多负担，因为煤化工是碳排放大户。”金涌认为。
不过，一些煤化工巨头已经在行动，如神华鄂尔多斯煤直接液化项目已建立了10万吨的碳捕集与封存设施。
方向：放宽视野立足市场
在新的形势下，煤化工企业是时候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今后的路应该怎样走。“过去我们的认识比较简单，认为只要我们的技术是世界一流的，中国不愁资本来源，会很快形成大产业。现在看来，情况比较复杂，必须要有个大的视野。在充分了解整个世界能源格局，甚至于整个经济政治发展的形势之后，我们有必要重新聚焦煤化工，实施能够真正产业化的研究工作。”
“为什么大家热衷于煤化工？与柴油相比，柴油的发热量是煤的1.5～1.6倍，而价格却是煤的10倍，按发热量来看，煤的价值被低估了，所以大家才有这种冲动。可是如果我们能源利用率比较低的话，就不合算了。”金涌指出。因为我国煤储量占全球的12%，人口占全球的22%。人均煤储量只有全球人均值的50%，所以煤的高附加值利用很重要。
那么，我们应更多关注哪些技术呢？
金涌认为，首先是煤炭的分质利用。粉煤提质可以在多种技术中选优，实现长周期运行；焦油（胶质、沥青质）全馏程加氢，可实现焦油回收率10%～18%；重质焦油全裂解可以作为氢等离子体乙炔的原料，代替电石炉。其次，延伸产业链，提高附加值。煤制油，附产16烷基苯、石蜡、石脑油、α-烯烃；煤制乙醇，联产草酸、草酸酯；煤制烯烃、芳烃向最终产品延伸。此外，煤化工领域应重点需要完善的技术有：废水处理技术、废渣利用配套技术、二氧化碳利用技术；还需关注乙醇汽油、甲醇汽油、二甲醚、聚甲氧基二甲醚(DMMn)市场准入，以及煤化工大型设备的国产化。
技术加资本并不等于成功，要以市场为导向才能取得成功。因此应该把煤化工的视野放宽。例如，电动车的问题也可以看成煤化工的一部分。煤超超临界发电的转化率可以到45%，电动机转换效率为75%~80%，汽油机和柴油机的转换效率仅为25%~30%。仅在使用环节，煤制油路线比电动车路线耗能高2倍以上。2014年中国电动机保有量为12万辆，2015年1月《科技部重点研发计划》2020年实现500万辆，电动车市场巨大。因此，煤制油、煤制天然气在保障我国能源安全方面的辅助补充作用还不太现实，当前来看，煤→电→电动车的路线更有发展潜力。
顾宗勤也认为，要正确认识冷静思考，稳步发展我国新型煤化工。一是深入做好前期工作；二是以提高竞争力为中心；三是搞好技术创新，不能复制现有模式，要有独到之处；四是搞好环保；五是要客观看待油价下跌。“既要改变逢煤必化的盲目投资，也不能心灰意冷，因为油价不可能长期在低位徘徊。”顾宗勤表示。